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◎我欺負“死”她!◎

天亮, 秦虞一行人付了銀錢,辭別農戶們,啟程回京。

有昨天下午“山匪”戰敗的事例在前,今日的京畿附近倒是安穩很多, 一路順暢, 直接進京。

“少爺回來了, 少爺回來了。”

門人遠遠瞧見秦虞的車馬, 便高興地朝裏吆喝。

聲音層層傳遞下去, 到了後院老太太房中。

昨日京兆尹府那邊傳來消息,說是秦虞一行人遇刺, 生死未蔔。

老太太可擔心壞了, 幾乎一宿沒睡,坐在小佛堂前念了一夜的經。

今日一早就聽到好消息, 說是秦虞回來了。

老太太是秦珠的母親秦虞的外祖母,今年已經七十歲了, 個頭不算高,微胖的身形,一頭銀白雪發盡數梳理整齊盤在頭頂, 用金簪固定, 整潔利落,大氣端莊。

她雖年邁, 可面容紅潤飽滿眼神清亮有光,精神頭十足。

整個人瞧著雍容華貴又慈祥和藹,是個十足面善的老人。

昨日消息傳過來時, 身邊的嬤嬤本想安慰她, 結果就聽老太太語氣沈穩, “不親眼見到我虞兒的屍首, 誰說這話我都不信。”

如今秦家的支柱只剩她跟秦虞祖孫二人,她萬萬不可倒下,若是她露出露怯脆弱的神色,很容易被人趁虛而入。

好在一切都是假的。

老太太看見秦虞俏生生站在面前的時候,憋了一夜的情緒都展現在泛紅的眼眶上。

她將手裏的鳳頭拐杖遞給嬤嬤,腳步蹣跚朝前走了兩步,張開雙臂,“乖孩子,快讓姥姥好好看看。”

秦虞向來清冷的神情柔和很多,大步過來,微微彎腰抱住她的背,輕輕拍,“姥姥放心,我一切都好。”

“都好就行都好就行,這一夜可擔心死我了。”老太太偷偷抹掉眼尾的淚,聲音卻沒露出異樣。

“不知道哪個挨千刀的亂傳消息,說你遇刺生死未蔔。”老太太從秦虞懷裏退出來,雙手握著她的雙臂,上上下下來來回回的看。

老太太輕哼,“我虞兒分明被大師算過,是個有福之人。福澤深厚,定能平平安安長命百歲。”

秦虞不信這個,但她笑著不反駁。

“姥姥,我給您帶了些禮物,都是些玉器擺件,”秦虞扶著老太太的手臂,往主屋裏走,“待會兒您挑著看看,有沒有喜歡的。”

“你選的,我可有不喜歡的?”老太太見秦虞平安無事,身上沒血腥味也沒受傷,整顆心都定了下來。

她拍拍秦虞的手,眉眼慈祥,笑著說,“進屋進屋,待會兒日頭出來了,曬得慌。”

祖孫兩人坐在屋裏,下人捧來涼茶果子,全是按著秦虞往常口味來的。

“姥姥,我不在京城這段時間,府裏沒什麽新鮮事情吧?”秦虞端著茶盞,垂下眼睫抿了一口,狀似隨意問了句。

“倒也沒有別的什麽事情,白氏一如既往的安分,那幾個上不得臺面的也不敢往我跟前湊,雲朵昨天下午聽了消息後,倒是過來同我說謠言不可信。”

“至於李雲玉,依舊那個樣子,”老太太眼睛笑瞇瞇地看向秦虞,“真是稀奇了,你怎麽想起來問隔壁院裏的事情?”

秦府雖是一整個四進四出的大宅子,但卻劃了東西兩院,東院住著老太太跟秦虞,西院住著李家的那些雜碎。

白氏就是之前秦珠還在世時,李宣流因她遲遲沒生孩子納的妾,如今擡為側室,上不得臺面的就是些小妾了。

而李雲玉跟李雲朵兄妹二人都是白氏的孩子,李雲玉今年十七,跟秦虞同年而生,李雲朵今年十五。

每每提起這些,老太太就嘔得難受,怪自己,也怪秦珠。

秦家這般大的家業,怎麽就養出秦珠這麽柔弱的性子,軟到讓人扶不起來,這才被一個李宣流騎到頭上,簡直丟死了人。

秦虞寬慰她,“大門大戶裏的事情,各有各的離譜,不能細想。”

“少爺不知道,老太太不是細想,屬實是隔壁太過分了,”嬤嬤皺眉嘆息,“李宣流這般年紀這般身體,竟想著再娶一個側室進來沖喜,你說荒唐不荒唐。”

還說他不娶妻已經是給秦家給死去的秦珠留足了臉面。

啊呸!

不要臉的老東西。

秦虞抿茶的動作一頓。

“你給虞兒說這個做什麽,糟心的東西提他作甚。”老太太倒是寬心,不然也活不到這個年齡。

她反過來安慰秦虞,“遲早要死的東西,已經臭的開始惡心人了,你不要理會,免得影響了好心情。”

李宣流也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情,之前還擡了幾個小妾進門呢,老太太跟秦虞全當看熱鬧。

這次倒是不同。

不同的是秦虞對此事的態度。

秦虞端著茶盞,撩起眼睫,“娶側室?”

她聲音清清冷冷,“他吃我秦家的住我秦家的,如今還要娶側室?”

嬤嬤也是氣啊,跟秦虞說,“哪怕知道您昨日遇刺,那院子裏都沒當回事,備禮物的備禮物,栓馬車的栓馬車,就等今日上午前去下聘呢。”

隔壁院裏那一堆恨不得她死在外頭,聽見消息時指不定多高興呢,怎麽可能當回事。

“今日就要去?”秦虞皺眉,抓住嬤嬤話裏的重點。

嬤嬤點頭,“可不呢,都快出發了。”

秦虞立馬將茶盞放下,匆匆同老太太說了聲,“姥姥,我去看看。”

說完就起身大步往外走。

“嗳?”老太太楞住。

老太太看著秦虞匆忙離開的背影,甚是納悶,扭頭問嬤嬤,“虞兒她平時不是不管這事嗎,今個怎麽來了火氣要去看看了?”

莫說李宣流娶側室,他現在就是娶正妻,秦虞都不會多給一個眼神,他越作越好,越作秦家的管事越不服他。

所以老太太樂呵呵看熱鬧。

“可能不是沖著側室去的,”嬤嬤彎腰,壓低音量小聲在老太太耳邊嘀咕,“可能沖著昨天傍晚的事情去的。”

提起這事,老太太的眉眼瞬間冷下來,臉色微沈,“別的我可以不管,但這事必須查清楚。讓人去查,花大價錢查。”

要是知道是誰要害她的虞兒,她哪怕散盡家財,都要將對方碎屍萬段!

秦虞的確去了西院,但不是沖著昨天刺殺一事去的,而是沖著李宣流這未過門的側室去的。

昨天下午的事情,秦虞已經讓絡腮胡他們去查了,過幾日可能才有消息,急不得。

但她沒想到,沈酥昨日才剛先她一步回京,今日李宣流就要帶重禮前去“下聘”。

說是下聘,其實就是去送禮。

李宣流的意思很明顯,想跟沈家結成這門親事,所以才這般看重。

“回來了。”李宣流坐在屋裏,瞧見秦虞過來,神色跟語氣都沒有半分變化。

二十歲時的李宣流風流多情,才華滿腹,是個倜儻瀟灑的男子,舉手投足都能迷惑不少未出閣的女子,所以秦珠才非他不嫁。

可惜幾十年過去,如今五十多歲的李宣流,大腹便便,加上臥病兩年,老態盡顯。

就這樣子,還好意思娶人十幾歲的小姑娘,秦虞都覺得惡心。

秦虞臉色冷冷木木,掃了眼外頭那些箱子,“這是做什麽?”

“娶個側室而已,”李宣流說兩句話就要咳一聲,“對了,江南的賬查得如何?”

“你不是都聽陳三說過了嗎,還問什麽?”秦虞就站在門旁,連屋都不進。

李宣流的脾氣瞬間上來了,茶盞拿起放下,盞底重重磕在茶幾上弄出聲響,“你這是什麽態度。”

“陳三說你查賬查得一塌糊塗,路上只知道跟個姓蘇的女子廝混,我問你兩句你還不滿了?誰才是你老子!”

“至於你說我的那些我就懶得跟你計較,但陳家父子是忠仆,你單獨把陳三趕回京,你讓他們父子的臉面往哪裏放?”

秦虞算是聽明白了,陳三回來後沒好意思說實情,只抹黑了她。

現在她剛回府,李宣流還不知道陳三這一路上是被她綁在馬車後面拖拽前行呢,要是知道,怕是要氣得跳起來。

“忠仆?”秦虞反問,“誰的忠仆,你的,還是我秦家的?”

秦虞嗤笑,“臉面,你都不要臉面了,陳家父子兩個刁奴,能有什麽臉面可言?”

“混賬!”李宣流一拂桌,茶盞應聲落地,四分五裂。

秦虞連個眼皮都沒眨。

“你就是專門來氣我的對吧?”李宣流抖著手指她。

秦虞雙手背在身後,見禮物已經盡數擡上馬車,眼裏才露出幾分輕蔑,“你太高看你自己了。”

簡而言之:

你也配?

“我聽說你要娶側室了,”秦虞道:“你身體不行不能親自去送禮,不如讓我這個當‘兒子’的替你過去。”

秦虞道:“我倒是想看看我這未來的‘母親’是哪戶人家的大小姐。”

“我跟你說你別胡鬧,”李宣流萬萬沒想到秦虞是因這事來的,“你向來不管我後院裏的事情,今日這事你也別管。”

“怕什麽,”秦虞掃了他一眼,輕聲反問,“我還能欺負她?”

我欺負“死”她!

看她下次還老不老實!

秦虞懶得管李宣流,等陳管家也就是陳三的父親過來時,秦虞直接道:“走,我同你一起上門送禮。”

李宣流是聽聞沈家大小姐昨日回了京,今日便讓人帶禮物過去聊表心意,讓沈建瓴看到他的誠意。

他去不了,著陳管家代替他去。

陳管家一楞,看向李宣流,“這……”

秦虞面朝馬車背對李宣流,站在陳管家身邊,側眸看他,“陳三還在我那兒呢,陳管家。”

陳管家猛地扭頭看秦虞,眼睛都瞪圓了,“你!”

秦虞微微笑。

今日,她是非去不可了。

陳管家猶豫再三,低頭跟李宣流說,“老爺,要是讓‘少爺’去也顯得咱們誠意更足一些。”

還誠意足一點?

且不說李宣流娶沈府大小姐當側室這件事情本身就已經夠荒唐了,就說秦虞一個正妻所生的嫡子,居然要替父親去給側室家裏送禮?!

像什麽話,這像什麽話!

太荒謬了,說出去都沒人敢信,這能是皇商秦家府裏的事兒。

李宣流倒是不考慮臉面問題,他主要怕秦虞去壞事,更怕秦虞為難沈侍郎跟沈姑娘。

像他們這種大戶人家裏,哪個嫡子會跟繼母和諧相處?

何況李宣流拉攏的目的這麽明顯,秦虞不可能不知道,就因為清楚,才會刁難沈姑娘,從而攪黃這門“親事”。

李宣流橫在中間,頭已經開始疼起來。

“去去去,讓‘他’去。”李宣流煩躁地揮手。

又叮囑陳三他爹,“你看著些。”

“是。”

秦虞坐進車裏,陳管家被迫坐在轅架上。

“少爺執意要去沈家,可是想壞了老爺的事情?”陳管家倒是不先問兒子,他篤定秦虞不敢做得太過分,所以先說了別的。

秦虞老神在在,“陳管家多慮了,我就是去看看而已。”

陳管家冷笑。

他不信,秦虞肯定是去壞事的,說不定給下馬威都有可能!

怎麽可能是去看看。

“他”看什麽,整個沈府裏可有一個是“他”認識的?

果真是年紀小,撒謊都不能自洽邏輯。

陳管家心裏露出幾分輕視,覺得秦虞就這點火候,根本不夠看的。

“他”以為“他”去鬧,沈府就不跟李家結親了?

也不看看他們帶了多少禮物,滿滿六輛馬車!

誰看誰不心動。

秦虞自然也看見了。

只是這些東西多數是要進了沈氏兩口子的肚子裏,沈酥半個子都撈不到。

所以今日她就算在沈府發再大的火氣,沈家人都會看在這些東西的份上,關上門忍了。

秦虞嘴角挑起笑。

火要發,將來這些東西,也要劃到沈酥名下。

“停車。”秦虞撩起簾子。

陳管家眼裏露出不耐,心道還沒進沈府的門,就要開始作妖了嗎?

秦虞下巴點旁邊的珍饈閣,使喚陳管家,“去買盒糕點,三層盒子的,每樣都要些。”

陳管家忍了忍,跳下馬車,“是。”

又要吃什麽糕點。

忙正事的時候還不忘了吃,就跟去查賬的路上還不忘了睡女人一樣,小孩子心性,將來能有什麽大出息。

秦虞越是折騰,陳管家越是放心,唯有秦虞不成器,將來的家業才能全是李雲玉的,他們父子也會跟著過上好日子。

“‘少爺’,糕點。”

陳管家速去速回,將食盒遞進馬車裏。

珍饈閣三字,取名於“玉盤珍羞直萬錢”,裏面的糕點不僅貴,而且特別好吃。

不止形狀逼真好看,光是味道就僅此一家吃過難忘,屬實美味,所以也異常難買。

不過,珍饈閣背後有秦記的股份在,陳管家進去報秦家的名號,便能直接拎走一盒。

陳管家以為秦虞嘴饞,離京幾個月不吃糕點想的慌。

其實熟悉秦虞的人都知道,她口腹之欲極淡,吃什麽怎麽吃,她都不是很挑剔,更不可能突然想吃珍饈閣的點心。

秦虞只不過是路過這兒時,突然想起絡腮胡說的‘沈酥小時候也是金銀玉器堆砌長大的大小姐’。

秦虞想,蘇氏還在時,沈酥應該也吃過府中下人排隊為她買來的珍饈閣糕點。

後來蘇氏過世,誰還會特意費心為她買一口零嘴,僅為解饞……

秦虞手搭在糕點盒子上,原本的滿腔火氣,如今已經散的七七八八。

“到了。”

車外陳管家的聲音響起,瞬間拉回秦虞的思緒。

馬車停在沈府後門,上前迎接的是沈府的管家。

原本管家對管家沒有任何問題,彼此身份相當,兩家都不顯得過於重視跟輕視,面上都很好看。

但現在不一樣了,現在秦虞來了。

她是秦府的少爺,秦記的少東家,死去的安福縣主秦珠的獨子,沈府僅僅讓一個管家過來迎接,那就太失禮了。

沈管家也沒想到秦虞會來,不停地用眼神問陳管家,‘親爹要娶後娘怎麽讓親兒子過來下聘了?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兒子娶媳婦,親自來下聘呢!’

陳管家也頭疼。

事出突然,他還沒來得及通知沈府。

沈管家先是朝馬車裏賠笑,隨後立馬讓人去府裏把沈大人跟沈夫人喊出來。

對方來的是主子,沈家必須由主子親自出來相迎才行。

沈家少爺沈洲今年年紀還小,主不了事兒,而且今日又在書院裏念書沒回來,所以得請沈侍郎來。

而這會兒,沈侍郎正在後院裏跟沈夫人一起拉架呢。

原因無他,因為沈妤刁橫不願意讓出宅院,沈酥更是不肯妥協,兩人已經打了起來。

沈管家攔不住秦虞,導致秦虞進來的時候,就看見沈建瓴揚起胳膊要打沈酥的臉。

秦虞臉色瞬間一冷,揚聲喊:

“沈大人!”

作者有話說:

魚對酥酥:我弄“死”她。

魚對酥爹:給我弄死他!

哈哈哈突然發現,我主角名——酥魚(主打一個兩面金黃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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